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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發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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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發燙

冰涼的草藥膏塗在舊傷疤上, 泛起一陣細微的熱意。

那點滋味透過肌膚,深入骨縫,最後沿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, 令得整個人都燒得發燙。

謝桐蹙著眉,一手撐在榻上,很輕很急地吸著氣。

聞端於是將他攬入懷中,嘆息般道:“聖上,讓臣來吧。”

謝桐沒有拒絕,也沒什麽力氣了,索性倚在聞端身上,睜開眼, 在醉意朦朧的一片水霧中,往上看聞端流暢的下頜線弧度。

看著看著, 謝桐正想撐起身討吻, 忽然渾身一僵,控制不住地悶哼一聲。

聞端停下動作, 從旁裏取了幹凈的帕子, 給自己擦了擦手,又替謝桐也將指上沾的草藥膏拭凈了。

而後,他垂眸親了親謝桐的額角, 低聲問:“今夜就到這裏, 好不好?”

謝桐閉了閉眼, 過了一會兒後, 覆又睜開,並且惡狠狠地咬了一口聞端的喉結。

他翻身坐起, 雙手按著聞端的肩,咬牙道:“君子一言九鼎, 朕不會食言。”

聞端安靜了片刻,伸手摸了摸謝桐的臉頰。

帶著薄繭的指腹溫柔地撫過耳畔,謝桐沒等到聞端的回答,但被珍而重之地吻住了。

如願以償的那一刻,謝桐在因醉意而搖曳不休的視野裏,突然清晰地望見了聞端的眼眸,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有著情動的色澤,也藏著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緒。

謝桐躺在榻上,盯著聞端許久,終於擡手勾住對方的脖頸,將人拉近過來。

他親親聞端半垂下的眼皮,親親那形狀優美的薄唇,再沿著往下,吻在聞端心口處的傷疤上。

“……不疼了。”謝桐含糊地小聲呢喃。

聞端倏然頓住動作,下一瞬,謝桐感到腰間被人用力一攬——是聞端把他牢牢摁進了懷裏,力道之大,令肩膀處都撞得生疼。

兩人緊密地相擁著,謝桐把臉枕在聞端肩上,瞧不見他的表情,只側耳聽見男人深而緩慢的呼吸。

“聖上,”聞端啞聲說:“臣……”

只說了短短幾個字,後面的聲音卻消弭了。

謝桐偏過臉,正疑惑地想問,卻被聞端接下來的動作扯入了混亂當中,將出口的話語碎得斷斷續續,最後自己都忘記說了什麽。

直至銅盆裏的冰塊消融,桌案上的紅燭燃盡,月往西沈,殿內外方才陷入靜謐當中。

*

翌日,謝桐不出所料地起晚了。

整座寢殿安安靜靜,謝桐翻了個身,下意識去摸旁邊的枕頭,發現其上涼絲絲的,沒有半點餘溫,不由得有幾分失落。

又望一眼案上的滴漏,巳時末了,聞端應早已醒來了。

沒等謝桐消沈多久,他很快在枕邊發現了一小張紙條,上面是聞端的字跡,簡短一句:

“臣安排回宮事宜後便歸,已吩咐宮人備好米粥,聖上醒後可先用膳,勿念。”

謝桐把紙條看了幾遍,心情大好。

榻上不知何時已整理過,連他身上也換了一身幹凈的裏衣,領口掩得嚴嚴實實的,半分痕跡也沒露出來。

但即便如此,謝桐仍是懶洋洋的,不想動,更不想下榻。

左右還在行宮,今日也安排了休沐,沒有朝會,可以再偷懶一時半刻。

謝桐又尋到放在床頭上的,已經空了的青瓷藥瓶。

見了這熟悉的物件,他忍不住又有幾分耳尖發熱,拿了在手裏端詳半晌,心不在焉地想,得和禦醫署提個建議,這藥塗在身上,似乎……太辣了一點。

要改進改進才行。

磨蹭許久,謝桐才終於起身。

殿外守候已久的羅太監聽見動靜,立即叩門進來,繞過屏風就瞧見謝桐擰眉扶住旁邊的桌子,忙迎過去:

“聖上,您可醒了,米粥和小菜廚房都備好了,奴才吩咐他們端過來如何?”

羅太監一面說,一面上前攙住謝桐的手,讓他能穩穩站在地上。

“……”謝桐輕瞥他一眼,點頭道:“可以。”

宮人將早膳備好在外間,謝桐也洗漱完畢,披上外袍緩步出來,隨意般問:“聞太傅呢?”

“就快回了。”羅太監給他放好椅子,又說:“今晨已撥了一批伺候宴會的宮人回去,留了日常服侍的,看聖上的意見,準備何時回宮?”

謝桐想了想,答:“傍晚前吧。”

明日還得早朝,今夜無論如何都得回去了。

他在桌旁落座,一坐下才感到底下綿軟舒適,不由得往下瞅了一眼,發現椅凳上被放了個軟墊。

謝桐收回目光,咳了一聲,掩飾自己的不自在。

……難道是聞端吩咐的?

不然宮人怎麽知道他才是需要坐軟墊的那個!

正用著早膳,外頭來報太傅大人回來了。

聞端進殿後,羅太監就領著其他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
謝桐喝了醒酒湯,又用了半碗粥,瞥見聞端走過來時,手裏還拿著個什麽,不禁疑惑地擡了擡眼。

聞端俊美的面容神色如常,在謝桐右手邊坐了,又將手裏的瓶子放在桌上。

“臣找隨行的禦醫要了治淤腫的藥。”他嗓音不疾不徐道,“等用過了早膳,再試一試吧。”

謝桐一開始沒立即領悟這話的意思,還以為聞端是給自己身上的傷拿的藥。

但隨即思緒一滯——“治淤腫”,什麽淤腫??

許是發現了謝桐眼神中的疑惑,聞端唇角微揚,還特地解釋了一下:“給聖上用的。”

謝桐:“……”

謝桐拒絕:“朕不需要這個。”

聞端頓了一下,嗓音無奈:“聖上又使性子了。”

“……不要。”謝桐蹙眉,一邊喝粥一邊瞪他:“朕說了,不要。”

聞端於是把瓶子收了回去,沒有再與他辯駁。

但用完早膳後,謝桐繞到屏風後去換衣,餘光瞧見聞端也跟了進來。

被抓住上藥的時候,謝桐掙紮不已,白皙的面容漲得通紅,壓低了聲音斥道:“住手!聞太傅,你……”

“臣以下犯上,有罪。”聞端制住他,語氣慢條斯理的:“聖上想怎麽罰都行。”

謝桐手肘撐在梳妝臺面上,一擡睫就看見銅鏡內隱隱綽綽的人影,羞得渾身都在細細發顫。

聞端上完了藥,見謝桐的模樣,不慌不忙道:“昨夜見聖上性情勇猛,怎的今日卻變了樣了?”

謝桐咬了下唇,辯解:“朕那是飲了酒……”

聞端頷首,又問:“那聖上是要對昨夜的舉動反悔嗎?”

身上的衣物已經理好,謝桐轉身看他,一雙瀲灩烏眸裏燃著羞窘怒意:“朕何時說要反悔了?朕只是……”

話未說完,已經被聞端吻住。

這個吻極其溫柔,謝桐被親得後腰發軟,分離開來時,就見聞端向來色澤淺淡的薄唇都染成了艷紅色。

“聖上未反悔,臣便心安了。”聞端開口道。

謝桐的那點小別扭被這一記吻安撫得徹底消失,兩人又相擁著靜靜站了一會兒,謝桐問:“朕想傍晚再回宮,白日我們到外面走走好不好?”

聞端自然答應。

兩人沿著行宮外墻一路往林子走,聳立的樹木遮擋住烈烈陽光,溪水在林木間靜靜流淌。

謝桐見了,饒有興致地命人取了撈魚的器具來,親自下水,撈了幾條肥白的魚。

午膳便是在林間架起烤爐,將這魚洗凈去鱗,用簽子串起架在火上烤。

謝桐捕魚尚且算是能手,烤魚卻是摸不到竅門,將一條魚烤得黑裏透紅,翻著死不瞑目的眼珠子。

羅太監也不禁苦笑:“聖上,您這……要不奴才去請禦廚過來?”

謝桐:“……”

“臣來吧。”這時聞端忽然伸手接過魚串,不緊不慢道:“若再讓聖上這樣烤下去,這條河中怕是會積攢不少怨氣。”

謝桐甩手,惱羞成怒地看他:“那聞太傅來試一試,看看究竟是朕技藝不精,還是這魚的問題。”

聞端垂著眼,修長的手握著烤串,熟練地在火爐上翻轉幾下,再兩面均勻撒上香料,雖還未完成,但香味已悄然飄了出來。

拿下來的時候,魚肉烤成漂亮的金黃色,聞端掀起眼皮,就見謝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上看。

“請聖上品鑒一番,瞧瞧臣的手藝是否還過得去。”

謝桐本來還故作矜持,但既然聞端說了這話,他也不客氣,拿過來張口便咬——

“哎喲聖上!”羅太監驚聲叫道:“小心燙!”

不用他說完,謝桐已蹙著眉拿開了簽子。

唇被燙得紅潤,露出幾顆潔白的齒咬著魚肉,似乎真被燙得痛了,擡眼時眸子裏都蓄了薄薄一層淚。

即便如此,謝桐還是頓了頓,把魚肉咬進嘴裏咽了。

隨後他就聽見聞端低低嘆氣,像是很有幾分無奈。

男人轉身去旁邊取了浸濕的帕,又伸手用帕子輕輕拭了拭謝桐的唇。

“聖上的性子真如貓兒一般,嗅見魚的味道,竟連一時半刻都等不及。”聞端搖搖頭,失笑道。

謝桐自知理虧,抿了抿唇,生硬轉換話題:

“午膳僅用這個是吃不飽的,羅公公,你帶兩個人去行宮裏,取些清粥糕點來,朕與太傅要在此處用膳。”

等羅太監走後,謝桐左右看了看,見其他宮人都在不遠處,沒有人註意這邊,於是往前走了一步,對著聞端揚了揚下頜。

聞端心知肚明,微微俯身,在謝桐唇上輕而快地親了一下,再直起身。

“這樣便不疼了?”聞端低聲問。

謝桐點頭,又去看手上拿著的烤魚,隨意道:“朕竟不知,太傅還有一手好廚藝。”

聞端唇角勾起:“承蒙聖上誇獎,只是會做些家常小菜罷了。”

謝桐被引出了幾分好奇:“是小時學的麽?”

他住在聞端府上時,也並未見過幾次聞端親手下廚,倒是謝桐的生辰日,聞端曾煮過長壽面。

昨日宴會上,宮人們也端來一份味美鮮甜的長壽面,但謝桐嘗了,總覺不如聞端煮的好。

“年紀不大時,為幫襯家中,曾學過一些。”聞端說。

謝桐心中微微一動,正想再問些什麽,就聽見遠處傳來人聲,是羅太監領著宮人匆匆回來了。

他只得作罷。

以後總有機會問的,謝桐心想,反正他和聞端每日都在一處,也不急於一時。

*

在行宮又消磨了半日時光後,黃昏漸至,謝桐這才下令返程。

轎子上,聞端見他的神情略有幾分惆悵,不由得出聲問:“聖上何故郁郁?”

左右無旁人在,謝桐幹脆倚進他懷裏,聞言嘆了口氣:“等回去後,又要批那堆折子了,也不知這兩日沒看,又搬了多少進禦書房。”

謝桐時常覺得,當皇帝是不錯,但批折子十分令人厭惡。

近來因著西南疫病與安昌王反叛兩件事,各部呈上的折子數量暴漲,從戶籍人口的變動清理、癘人坊管理、下撥的藥草分派、叛軍招降安置……

再到安昌王下獄後,整個西南地域的權力收歸,大大小小的雜事堆疊在一處,謝桐批折子簡直批得頭暈眼花,只覺日月無光。

況且各部之間還有權責模糊的地方,要麽這件事兩邊都呈報了一次,要麽另一件事兩邊都互相推諉,進度遲遲不動,定要惹得謝桐發火才行。

若是可以,謝桐寧願自個兒外出殺敵,也不想整日待在書房內,批那堆破爛折子。

他正郁悶著,忽而聽見身後的聞端輕笑了一聲。

“?”謝桐不滿地蹙眉道:“有什麽可笑的?”

聞端語氣從容:“臣只是想起,當初聖上剛即位時,因著臣沒能及時將群臣的奏折交至禦書房,還發了不小的一頓火。”

“那些折子雜亂無序,臣本想著在府中整理幾日,給聖上列明事項後,再將無用的折子退回,剩下重要的送入禦書房。”

“不想聖上萬分急切,只得匆匆命人盡數都搬過去了。”

聞端悠悠道。

謝桐想起第一次見那如小山般高的奏折堆時的心情:“……”

他咬了咬牙,突然坐直身,擡手捏住聞端下頜處,盯著他昏暗中越發幽深的墨眸,說:

“從明日起,太傅大人上完朝後,勞煩移步禦書房,與朕一同處理政事。”

聞端頓了頓,眼中是真有兩分困惑了:“聖上要讓臣幫您批折子?”

謝桐看懂了他神色中的不解,松了手,嗓音懶散道:

“怎的,不行麽?從前你是權傾朝野的聞太傅,朕自然要防著你,免得被你拿捏在手中。”

“不過現在……”他湊近了點,指尖在聞端突起的喉結處碰了碰,順著往下,又勾住那交掩的衣領,慢吞吞地說:

“太傅大人都已成了朕的皇後,朕的分內之事,自然也能名正言順地經手一二了。”

聞端的呼吸微一停。

謝桐沒聽見他的回答,偏過臉,卻被不出所料地親住了。

兩人對彼此都已然非常熟悉,知道如何親吻才最能令對方情.動不已。

聞端的手沿著謝桐的脊背撫下,最後牢牢按在後腰上,謝桐被這麽一摁,酥軟的麻意直湧上身,沒等這一吻結束,就快要支撐不住了。

最後還是羅太監在外頭輕敲了敲轎壁,傳話說已經到皇宮內了,這才被打斷。

劉小公公從後頭跑過來,懷裏抱著已經睡著的雪球兒,瞅瞅轎子,疑惑地問:“師父,聖上和聞太傅怎麽還不下來呢?”

都停下來好一會兒了!

羅太監面不改色地道:“許是聖上困倦,在轎子中打了盹兒,這回要整理好衣物。”

劉小公公深有所感,點頭說:“難怪!我剛剛看見轎子一搖一晃的,聖上必是被晃得困了。”

羅太監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。

又過了一會兒,轎簾終於被人擡手撩起,聞端先行出來,俊美的面容上神情淡淡,唯有向來色澤極淺的薄唇染上了緋意。

他下轎站定後,簾子落下,謝桐卻沒有跟著出來。

劉小公公咦了一聲,小聲問羅太監:“聖上呢?”

“將轎子擡到聖上的寢殿門口。”聞端嗓音平靜:“聖上今日累了,不想多走路。”

羅太監應了,忙差人將轎子擡起。

劉小公公留在原地,望著轎子遠去的影子,摸了摸懷裏貓兒的毛,萬分茫然地喃喃道:

“那……聖上好歹也把你帶回去呀,雪球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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